潮汐

借我十年

安曲/庄陆/殊凰

刘涛

【庄陆】久处不厌

#时间线依照前面的绿衣
#ooc预警 ooc预警
#文中涉及的医学知识来源百度 欢迎指正


久处不厌

黛色融入天际,昏黄褪去鲜活。

太阳隐没在林立的高楼大厦背后,月牙儿挂上柳梢。

陆晨曦踩着晚间的冷露回到家里。
她今天接了两个加台,下班的时间愣是从华灯初上一推推到了夜凉如水。好在,手术很顺利,两个人都救过来了。

墙上的指针滴答滴答的转着圈儿,短粗的黑色时针慢慢地在靠近11。

与往常不同,庄昭的屋子里这时还透出明亮的灯光。
于是陆晨曦推门进去,发现庄恕也在。

父女俩一块儿凑在电脑边上,正在看一篇论文。

陆晨曦在门口静静地站了两三秒,忽然就想起她和庄恕刚谈恋爱那会儿,也是这样凑在一起读最新出来的医学论文,不知道又会推翻什么固有知识。

那时候也真是有趣,工作一起上手术,约会一起看论文,有空就再分析分析病例。

然而也不过是转瞬间的念头,陆大夫暗自嗤笑了一声自己的旖旎心思,走上前去。

“妈,回来啦。”庄昭扭头看她。

“在干嘛呢?”

庄恕抬起头冲陆晨曦露出一个带点儿无奈的笑容,“阿昭参加学校的一个课题组,要我帮她看论文呢。”

“哟,我闺女厉害啊。这才初二呢就能看全英论文啦,比我当年厉害多了。”

“那是,你妈妈当年三十二了都不愿意研究这个。”

“庄恕你少在女儿面前瞎败坏我形象,我怎么不看啦!相关方面新出的医学论文我都研究的透透彻彻的好不好,我顶多……就是比别人少写两篇。”

庄恕朝阿昭一笑,“你看。”彼此间还交换了一个狡黠的眼神。

陆晨曦拍拍女儿的肩,皱起眉头提高音量,“你俩还睡不睡了啊,这都几点了,快睡快睡,明儿再给她接着看。”

庄昭并不怕她,反而调皮的冲陆晨曦做个鬼脸,“妈,我爸说做事要有始有终,马上就看完了。”

“哟,还有始有终,那行。”陆晨曦改道儿去推庄恕,“我陪她看完这一点吧,你早点儿睡,我明儿没早班。”

庄恕点头应下,自己推门出去了。

陆晨曦挨着阿昭坐下来,凑近去看那篇论文。

是有关磁性纳米材料在造影技术方面的应用,也不知道小姑娘怎么能看懂。

“怎么选了这个?”

陆晨曦突然发现自己对孩子了解和关心得还是太少。

庄煜今年高二,正好是到处投材料申请出国读书的时候。
儿子在她和庄恕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慢慢长大了,有了自己独立的想法。

也就是前段日子吧,他和他们聊过一次,说是想申请范德堡的法学院。陆晨曦和庄恕都没想到庄煜会选这么一个专业,两人面面相觑的同时不免又是一阵一阵的愧疚和茫然。

其实陆晨曦很多次有过这种无力感。

从小时候庄昭哭着不愿意撒手让她去上班,到她一次次爽约从未参加过两个孩子的家长会,再到阿昭叛逆期的时候哭喊着指责她根本从未尽过母亲的职责。

很多事情她仍然历历在目,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忘记。

医生这个职业注定了她无法像大多数人一样平衡好自己的事业和家庭,她只能在不断地改变和磨合中让小煜和阿昭逐渐去体谅她和庄恕的困难。

可是这样也不可避免的导致了两个孩子的异常早熟。
庄煜从小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年纪再大一点就开始照顾妹妹。庄昭小时候程露的身体就不是太好了,所以她常常是在院里玩儿,等着父母下班了再接回家。

有时候,一等就是天黑也不知道。

当然,这么些年也就这样过去了。

可陆晨曦知道她确实亏欠孩子太多,她始终有这个心结。儿子心仪的专业她后知后觉,女儿学校的功课她也知之甚少。
陆晨曦就在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里,脑子已经转过好几个念头。

不过阿昭倒没有注意到她的失常,她一边艰难的读着文章,一边回答母亲的问题,“这个课题是我自己选的呀,不过全班都要选课题做的。”

小姑娘读着读着又卡在一个陌生的专有名词上,她把脑袋靠在母亲肩上,轻轻呼出一口气,“妈,我又看不懂了,RES是什么呀?”

“网状内皮系统。”

“MRI呢?”

“核磁共振成像。”

陆大夫和庄大夫的教学方法完全不一样。

庄恕指导着庄昭一字一句读完了,还要把原理和应用掰开揉碎了给她讲一遍,举一反三的问她两三个问题,然后再读下一段。

陆晨曦则是干脆明了的陪着庄昭读了,然后一二三啪啪列出几条重点,也不详说,由着女儿自己去体悟。跟她当年主管着一病区带实习生查房的时候一模一样。

所以陆晨曦陪着,庄昭很快就看完了剩下两页论文。

不过论文看完了,陆晨曦也还没起身,她摸了摸女儿柔软的长辫,想了解她更多一些。

“阿昭,那么多个课题,你为什么选这个呢?是因为喜欢吗?”

“对呀,喜欢啊。”庄昭仰起脸冲陆晨曦绽出一个笑容,“这个是我们化学老师的课题,她说在医疗领域的实际应用会很大。”

“你不是明年才有化学课吗?”

“对啊,所以是哥哥带我去见了他从前的老师,老师问了我几个问题,就同意啦。”

陆晨曦点点头,抓住了庄昭话里的另一个重点,“医疗领域?想当医生啊?还是做医学研究?”

庄昭低下头,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语气却很坚定,“对啊,我想当医生。”

“为什么?你以前不是最不愿意当医生的吗?”陆晨曦觉得眼眶发酸。

庄昭的手指绞在一块儿,拽着自己的衣角辩解到,“没有啊,那时候小,还不懂事儿嘛。”

陆晨曦在阿昭这一句不懂事里心酸得几乎落下泪来。

那年春节,她有个短假。庄恕手里有两个危重病人腾不出时间,于是她就自己陪着两个孩子去杭州玩儿。
那还是她多年来第一次陪儿女出游,谁知飞机才落地,她就收到了院里的电话。

神外的老教授与患者家属产生纠纷,被家属持刀捅伤。胸腹联合,多科室会诊抢救,院里要求相关各科主任全部到场。

陆晨曦那时候已经升了仁和胸外的主任,那位老教授更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叔伯,于情于理,她都没有丝毫耽误。

着急忙慌的买票,落地就往回飞。
庄煜带着妹妹从机场打车回家,她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直接回了院里。

陆晨曦到的时候已经抢救了4个小时了,她参与后续抢救,却仍旧没有奇迹发生。

从下午到晚上,最后也只听得主刀医生喉头里哽咽着挤出来的一句话,“宣布死亡时间。”

同样参与抢救的庄恕站在她身边,握紧了她的手。

什么也没说,什么也都懂。

陆晨曦走出手术室的时候看到那位老教授的妻儿正相依痛哭。她幼时还在这位和蔼的老师家吃过饭,承蒙他和他爱人诸多照顾。

“庄恕,我小时候还在他们家吃过饭,阿姨做的红烧鱼味道最好。那时候,她一个操持家里里里外外,带着孩子,还常照应我和我妈妈。”

可是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此刻早就弯下了当初挺直的脊背,佝偻着正和她刚刚博士毕业的儿子抱头痛哭。

“早就说了不要当什么医生,天天不着家的,一年也见不到几回人,现在好了,见也见不到了。”

“救了一辈子人,也没见落得个好下场。”

按理说做医生的看淡生死,可是陆晨曦在那一刻却开始感到深深的恐慌。庄恕揽住她的肩膀,“别想太多了,回家吧。”

他们都知道这其实是极少数的个例,可统计学意义上的数字远远概括不了亲眼所见所谓小概率事件时的冲击。

医生治病救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陆晨曦恍惚想起她刚遇见庄恕的时候庄恕跟她说的话。

他说,领导不理解也罢,连全力救治的病人和家属都不理解,所以她委屈。

是,可那时她才发现,更可悲的,是连家人至亲都无法完全支持和理解。

这双手到底为什么握住手术刀呢,热爱与信仰能支持我孤勇的前行多久呢?

陆晨曦侧过头看着庄恕,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就像多年前被全力救治的病患投诉谩骂一样,她委屈又倔强的不让泪水落出通红的眼眶。

晚上回家以后,庄煜和庄昭都还没睡。

庄恕赶着他们去睡觉的时候,才发现两个孩子也是满脸委屈。

阿昭更年幼一点,外化的情绪里明显还带了些怨恨。

“妈,你为什么要当医生?”她问,“你那么忙,要救那么多人……”
庄昭的眼泪掉下来,忍不住提高自己的音量,“那你干嘛答应我出去旅游啊?病人比我重要多了,他们离不开你,不能没有你,那我呢?从小到大你管我几回?你忙你的去吧,你干嘛要答应我呢?”

陆晨曦怔在原地,喉头哽咽。

“庄昭,你说什么呢!”
庄恕想呵斥女儿一句,却发现自己也再说不出一句什么话来。

做不到理直气壮,因为真的亏欠太多。

庄煜更懂事一点,他理解父母的为难,理解医生的伟大和不易,可他也和妹妹有着一样的委屈。

“别人的爸爸妈妈带他们去游乐园,陪他们写作业、画画、看书、做游戏,接他们上下学,跟他们一起出去旅游。我知道你们忙,我知道病人很重要,我知道你们不能不管他,我……”庄昭的声音委屈又难过,抽抽噎噎话不成章,“可是我也没要求你们能那样陪着我呀,我没要求那么多……没有啊!”

她倔强的抹去脸上的泪水,“我要的很少很少啊,我只要你们答应过我的事情就可以了,可是为什么你们连答应我的都做不到,做不到你答应我干什么?小时候说看我主持来不了,大一点说来开家长会也不行,答应我出去旅游下飞机就要往回飞,为什么要答应我啊?反正不答应我也习惯了,为什么要承诺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最讨厌当医生了,我这辈子干什么都不当医生。”

往事历历在目,当时的小姑娘现在已经能跟她说,我想当医生了。坚定而执着的笑着,一双大眼睛里还泛着光。

庄恕洗完澡推门进来,手上端了杯热牛奶。

“还没睡呢,还没看完?”

“看完了。”陆晨曦侧过头避开庄昭的眼睛,用力眨了眨眼没让眼泪掉下来。

“怎么了?”庄恕奇怪的挨着陆晨曦坐下来,把手上的牛奶递给阿昭,“你跟妈妈聊什么呢?”

“妈问我为什么读这个,我说想当医生。然后我妈特感动。对吧,妈你是不是哭了,你转过头来我看一眼嘛。”

陆晨曦被她一打岔搅散了那些伤感。

庄恕摸摸女儿的头,问她,“真想当医生啊?”

庄昭点头。

庄恕和陆晨曦对望了一眼,还是庄恕先开口,“是因为我跟你妈妈的缘故吗?”

“是吧,也不全是。”

“阿昭,爸爸知道你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这是好事。我跟你妈妈不会阻止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你的职业,你想从事的方向,爸爸妈妈都不会干涉。无论你当不当医生,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但是呢,这个问题毕竟还是会影响到你起码一段时间的人生道路,我们要慎重选择,对吧。你现在接触到的医生,是我,你妈妈,还有仁和的叔叔阿姨。但是阿昭,这条路其实很苦,很艰难,你要是愿意,爸爸妈妈当然高兴,但是我们更希望这是你喜欢的,而不是因为我们的职业而影响到你。你现在说喜欢,那可能是因为你接触医生多,你从小在院里长大。我倒觉得你还可以再好好想一想,当然,要是你真的想好了,想当医生,我和你妈妈也能给你提供多一点帮助,毕竟专业相关嘛。”

“你爸他就是喜欢上课,还代表我一起上课。”

“怎么,你不愿意啊?”

陆晨曦拍拍庄昭的肩膀,“阿昭,你想没想好都不要紧,还有很多时间,你要是现在喜欢可以接触一点,我和你爸爸有这个条件,你做这个课题不懂也可以来问我们。但是我想告诉你,这个职业要面对的很多,要有信仰要有坚持。”

陆晨曦握住庄恕的手,十指交叉紧扣在一起。

她一路走来,开始时坚信的是傅老师告诉她的实事求是。不管是做医生,还是做医学研究,实事求是是最重要的。于是无论做什么,她不在意不相干的人是不是理解她,她只在意她是不是对得起自己手里的手术刀,对不对得起自己治病救人的良心和一开始从医的信仰。

后来,庄恕来到她身边,他带走了傅老师给她的信仰,却也给她带来新的信仰。

他们两个人携手走到今天,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陆晨曦最骄傲也最庆幸的事情,就是她始终没有违背过自己从医的准则。

庄恕当年承担了用非常规手段治疗她妈妈的责任,他说实事求是。

陆晨曦当年劝说他救治污蔑他母亲的仇人的女儿,她说救死扶伤。

那么多艰难和险阻,可终归是一路走到了今天。

当下一代,当孩子也想走上这条路的时候,他们却在犹豫。正因为明白,所以忧虑,正因为自己亲身走过这条路,才知道有多少苦要吃,有多少难要遭。

“我想给她最好的一切,不受苦不受难。可对于我来说最好的东西,就是我做医生的信仰。你说,阿昭这样选到底是好不好?”后来回房间以后,陆晨曦忍不住问庄恕。

“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了,她如果想,我们帮她,她如果不想,我也理解。”庄恕最后只这样回答她。

庄昭说的其实是心里话,她明白很多。

她从小比同龄的孩子懂事,因为人生百态她都在院里看过。
她记得父亲送出院的患者感激的拉着他的手连声道谢,也记得痊愈的病人给科里送早餐豆浆,记得母亲带的实习生哥哥姐姐闲聊时对这个职业的热爱和憧憬,也最记得穿着白大褂带着听诊器的父亲母亲低头检查病人的那一瞬间的温柔。

她怨过恨过,她曾经也想像很多孩子一样有常常陪伴在身侧的父母。

或许童年的很多事情确实终成遗憾,可是当她长大以后多次回想,她总是会在心底叩问自己,要是那天妈妈为了来看你主持错过了两个患者,要是爸爸来给你开了家长会而没去给那个危重的病人手术,要是那天爸爸妈妈为了陪你出游没有及时抢救那位老教授,你会不会感到良心不安。
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会不会谴责自己的任性和不懂事。

很多个晚上临睡前,她闭上眼挣扎着还想等一等父母归来,那时候她满脑子想的就是这些她耿耿于怀的旧事和父母所谓的失约。

可是她不能忘记父亲的谆谆教导,不能忘记他交给她的善良的标准和为人处世的准则,她知道不应该的。

怨恨早就散去了,天际有霞光破晓。

她也想当一个医生,至少在热血沸腾的少年时期,在对一切充满美好憧憬的现在,她很想像爸爸妈妈一样,穿着及膝的白大褂,带着听诊器,从死神手里,为更多人挣得一点儿生的希望。








作者:
1、这又是放飞自我的一章,拼命给庄昭加戏。
2、想写的远不止于此,但是写不出那种感觉来。
3、庄昭虽然那时候想当医生,但是最后当没当也不一定。这个脑洞很有我本人的影子,我受父母影响,一开始是很拒绝他们的职业的,后来初中学了,开始有想过了,当然最后也没有学那方面专业。
4、不是医学专业,所有有关方面知识来源于网络,欢迎并感激指正,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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